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上海交通执法大队“钩子”迷局

2010-08-05 17:09:39

消息来源:中国法治 评论
2009-10-23 09:34:47 来源: 南方网  因为好心搭乘陌生人,司机孙中界不幸被“倒钩”,为证明清白而自断小指。一个多月前,张军同样因为好心搭乘“胃痛”的路人,车子被“钩”走。

断指后的孙中界到南汇区交通执法大队讨说话。摄影・单崇山

在执法过程中孙中界被撕坏的衣物。

孙中界所驾驶的金杯车。

闵行倒钩案车主张军博客

闵行倒钩案律师郝劲松博客

宝山倒钩案车主江涛博客(宝山执法大队给的诉答辩状-用肢体动作与乘客谈妥10元)

因为好心搭乘陌生人,司机孙中界不幸被“倒钩”,为证明清白而自断小指。一个多月前,张军同样因为好心搭乘“胃痛”的路人,车子被“钩”走。钩子现象再次浮出水面, 一时,关于“钓鱼”行动非法、危及道德底线、危及政府公信力的声讨,再次风起云涌。上海,这个世博倒计时中的城市,在钩子迷局中,正经受着一场关于执法文明形象的考验。

南都周刊记者・谢海涛 单崇山 上海报道

“这是昧着良心说瞎话。”张兰平对着摄像机镜头说。10月20日,上海浦东沪南公路9758号,原南汇区城市交通行政执法大队外面,数十名自称遭遇钓鱼式执法的群众在此讨要说法。

张兰平手里捏着一张报纸,上写着浦东新区城市交通行政执法大队副大队长严良民的话:绝大多数都是有人来举报后,执法人员再根据线索到现场侦查布控。发现有金钱交易了,我们才会上前抓人。

左手吊着绷带的孙中界,对着CCTV的镜头,愤怒地说着什么。10月14日,因为好心搭乘陌生人,他不幸被“倒钩”,为证明清白而自断小指。

在孙中界怒讨说法的同时,张军还在外地出差。一个多月前,这位圣戈班集团中国磨料磨具公司市场经理,同样因为好心搭乘“胃痛”的路人,车子被钩走。

张军和孙中界的不幸,使得职业、半职业举报人剧增以来,钩子现象再次浮出水面, 一时,关于“钓鱼”行动非法、危及道德底线、危及政府公信力的声讨,再次风起云涌,其影响甚至超过了一年前奉贤的钩子被杀案。在公众舆论的压力下,上海市政府第一次对类似事件表态。而随着闵行和浦东两区交通部门对“放倒钩”的否认,这个世博倒计时中的城市,在钩子迷局中,正经受着一场关于整体文明形象的考验。

胃痛与天冷

“人家胃痛关你什么事!?”此句出自上海闵行区城市交通行政执法大队的名句,目前已有私家车主将其贴在车上。这是张军的内心之痛。

9月8日中午1点,张军驾车从闵行华宁路往剑川路行驶,在元江路口等待红灯时,路边一人上来敲车门。这个30多岁的男人,表情痛苦,自称胃痛,打不到出租车,请求带他一段。由于顺路,张军经不住哀求,就让他上了车。

男子坐上副驾驶位,手指像弹琴一样,在膝上东敲西敲,不见了痛苦的表情。张军注意到他的手指,皮黑,关节粗壮。他有点怀疑,男子是不是小偷。

车子开到北松公路右拐,至北松公路1358号,上海中马皮件有限公司过去一点,男子要车停下,往后倒。急着上班的张军有点不耐烦,一想到他就要下车了,也就把车倒了下。车子停下几秒钟,男子往外看,忽然转过头来,就拔钥匙。这时,七八个人从皮件厂跑了出来,是交管部门的执法者,说张军非法营运。

与张军遭遇“胃痛”相比,一个多月后,18岁的小伙孙中界遭遇的是“天冷”。

10月14日晚上7点多,庞源建设机械工程公司司机孙中界,开着公司的金杯面包车,沿闸航路从闵行区驶向浦东航头镇。“到召泰路口时,一个男的冲到路中间拦车,我只好先停车。”孙中界说。“他说要去航头,等了一个小时也没公交车,也叫不到出租车,天很冷,问能不能捎他一段。”三天前刚到上海的孙中界还没作答,对方就拉开车门坐上来。

孙中界听说过“钓鱼”抓黑车的事,还问了句:“兄弟,你是不是‘钓鱼’的?”对方没应答。在车上,两人交流不多,对方问孙中界该给多少钱,“我7月才拿到的驾驶证,技术还不熟,只顾着开车,没回答他。”孙中界说。

车子开到闸航公路288号附近,罗宾木业的广告牌下,男子让停下,“车停稳后,他左手把一张钱放在车前台面上,跟着侧身用拔车钥匙,左脚也伸过来死死踩住刹车。”

紧接着一辆绿色商用车从金杯车右侧冲出,斜停在车前,车上下来六七个人,把孙中界从车里拽出来,刚掏出准备报警的手机也被抢走。孙中界挣扎了两下,就被反剪双手押进了另一辆车。该车沿闸航路向东开了几十米,拐入一条胡同,孙中界又被押上一辆埋伏在此的依维柯车,他发现车还上有另外一个也已经被钓的人,叫何亚雄。

在车上,几名自称执法者拿出写着“上海市浦东新区城市管理行政执法局”的调查处理通知书等,要孙中界签名。孙看到有图章敲着“该车无营运证,擅自从事出租汽车业务”的字样后,拒绝签字,并继续要求报警。但对方拒绝归还手机,禁止他下车。“一直呆到快九点,我要小便,但他们说不签字就不让下车。”孙中界说, 当时没有人出示任何执法证明。

孙中界回到公司,向哥哥孙中记讲述了事情经过。“你傻啊,不知道现在好事难做么?”孙中记只能这样训斥刚成年的小弟。孙中界回到住处,一腔愤懑无处发泄,他把左手放在案板上,右手举菜刀砍向小指。“我只能这样表清白了。”孙中界说。

他们的维权之路

9月9日,张军的维权之路,是从向闵行区建交委交通科反映情况开始的。交通科的万科长说,没有雇社会人士诱骗车辆,“很可能是一部分有‘正义感’的社会人士配合执法”。5天后,闵行区交通行政执法大队做出行政处罚决定,他被“强制性要求”放弃陈诉和申辩的权利,否则就无法取回车。当天下午,他无奈缴纳了1万元“罚款”,开回被扣押一周的福特车。

在现实空间维权受挫以后,张军选择了网络。9月10日晚上,他在“爱卡汽车网”发帖:“善良的被骗”。第二天,该帖经韩寒博客转载后,阅读量迅速超过了20万,上海媒介随即跟踪调查,舆论大哗。

9月23日,在媒介的帮助下,张军联系上了北京法律学者郝劲松,这位“复式诉讼”理论的提出与倡导者,曾七次提起公益诉讼,状告国家部委及垄断集团,并介入陕西华南虎案件和杨佳案。

郝劲松接受了张军代理诉讼的请求。在他看来,当前的中国,很多人都习惯了逆来顺受,当权利被侵犯,当法律被践踏时,他们保持沉默,而张军保持了清晰的痛感,并坚决抗争,他是一个合格的公民,一个堂堂站立的纳税人。

9月28日,郝劲松来到上海,和张军一起向闵行区人民法院提起行政诉讼,要求依法判决撤销行政处罚决定,退还罚款。10月9日,该案立案。

而孙中界的维权之路,从14日深夜开始的。孙中记把弟弟送到医院后,赶回公司所在的闵行区鲁汇派出所,以汽车被抢为由报案,但被告知应该到事发地浦东新区报案,但浦东新区航头派出所告诉他,那边也是执法部门,直接过去交罚款就好了。

10月16日上午,孙家兄弟来到原南汇区城市交通行政执法大队,在查看问讯笔录后,孙中记认为对方在有意引导孙中界承认开黑车,拒绝签字。

10月19日上午,他们再次来到执法大队,意外遇到了十余位车主,其中丁德真、吴大鹏等人在几个月前被扣车,已交过罚款,但都坚持认为自己是被“钓鱼”,他们看到孙中界的新闻,自发赶来,希望也能讨个说法。而车主高席宾、张兰平等人则在最近被抓。

所有人都一脸愤怒,承包污水处理工程的浙江人邹长根喊着“土匪”跳下出租车,他甚至带来了十几名工人以壮声势。10月14日晚,邹长根开着一部江陵越野车在闸航路被钩,“他没掏出钱,外面人就围上了,我车上还坐着三个工人,装着生产工具,怎么可能是黑车,我的工人还被打伤了。”

与浦东受害者彼此取暖相比。张军的遭遇被媒介披露后,也先后有10几位受害者找上门,这些人中,有被倒钩时老伴胃癌手术,车还是抢走者;有被暴打,两审败诉者;有被倒钩后丢工作,夫妻不和的……他们的遭遇,让张军心酸。

钩子之说的罗生门

10月19日,在孙中界在执法部门做笔录时,浦东新区城市交通行政执法大队副大队长严良民接受采访时表示,执法大队不可能雇人当“钩子”。此前,原南汇区城市交通行政执法大队大队长朱伟忠把当晚的执法行为,解释为具有即时性特点,基本有车子行驶至检查点,执法人员就上前予以询问。

而在一些司机看来,该说法并不能服众。做石材生意的江苏人丁德真2009年3月18日被抓车,在其《行政处罚决定书》上,“视听资料”被作为非法运营的证据,但丁德真咬定绝没和搭车人谈钱,并要求执法大队出具证据。但至今还没看到证据。而“视听资料”作为证据出现,也使司机们断定自己是被“钓”到的,“哪有热心市民搭车还带录音笔的?”

而在一些市民看来,张军、孙中界事件中,现场设伏地点之专业,抓捕配合之熟练,均非即时性执法所能解释。

在张军事件中,据记者现场调查,事发地北松公路1358号上海中马皮件有限公司处,以及马路对面,北松公路1501号上海华银日用品有限公司,是有关部门经常抓车处,钩车时,执法车多藏在它们的院子里。

在孙中界事件中,事发时,有车从罗宾桥上冲过来,而在闸航公路以东几十米远的一条胡同里,同样埋伏着执法部门的另一辆车,堵住孙车前往航头镇的去路。

而何亚雄的经历似乎也能说明玄妙,何亚雄当晚开车,行至先新路召泰路路口时,被一名年轻男子拦下,“他说要到航头,那边老板有急事。”何亚雄于是带上了他。车拐上闸航路向东行驶至同一地点时,搭车人说到了,何亚雄减速靠边,此时一辆车从罗宾大桥驶来,车上突然冲下七、八个人......

据事后何亚雄与孙中界对证,两人被钩的时间相差半小时,遇到的钩子,都是“20多岁,短发向上翘,背着个黑包”,他们怀疑这是同一人。

而据航头镇多名司机介绍,孙、何被钩处, 为执法部门多次设伏抓车处。今年7月21日,航头镇海桥村的桃农唐茂福从鲁汇镇送桃回来时,开到离“南汇人民欢迎你”招牌不远处,看到一个带着数个工具箱的人恳请搭车,那人一上车,就掏出手机,按了几下,没说话。车子开了不到三分钟,经过罗宾木业的广告牌时,前面的小胡同里,开出一辆金杯面包......开了30多年车的他,第一次因为好心撞上了钩子,老婆哭了几天,家里5000斤桃子,因为没车运输而烂掉。

4038的15次

附近居民、司机反映,执法部门一再否认的钩车现象,在上海一些郊区已是公开的秘密。

在航头镇,一般黑车司机都被钩过,海桥村人施培成以15次被钩记录,成为名人。他的QQ车号苏AM4038,其最末几个数字4038,甚至成为他的代号。

这个身患糖尿病而不便从事重活的农民,自2006年开黑车以来,欠债也达十几万。2007年他被钩7次,其中一次,车子被关4个月,仅停车费就达6000多元。每一次被钩,他几天睡不着,他认为被钩子盯上了,把不幸归结为“太老实”与“命不好”。

有时,在路上,他也怀疑乘客是钩子,但他知道逃不了,就老老实实就范。他为数不多的反抗是,今年4月晚上,在航南公路上,他拉了3个人,途中他们让停车。他不停,结果被人掐住喉咙,十分钟后,执法车辆就赶来了。后来他喉咙痛了三天。

而在南汇,甚至行政执法人员也会被钩住。南汇区土管局的行政执法人员潘世恩,10日晚上7点,在南汇西乐路口红灯处,一个背书包的小伙子,请求带一程,直接上了车,问他什么话,也不大说。车子从人民西路开出两三公里,到了“小二兆”,小伙子说到了。车停了下来,后面来了两个穿制服的人。潘世恩以为是查酒驾的,就跟着上了执法队的大车,在车上,他们把潘的行政执法证在手里拍拍:“跟我们差不多嘛。”潘世恩说:“我本身也是执法的,但从来没有碰到过这样执法的。”

黑龙江人吴大鹏,在附近菜场卖肉,2009年7月20日,他开着一面包车回家,被一名男子拦下,因为顺路,就带上了他,到横桥路目的地时,搭车者说要给钱,“我就说你下车给我买包烟吧,他扔了100块钱在车上,刚放下就从另一辆车上冲出一帮人,连拉带踹把我摁住了,搭车那小子还在旁边拿拳锤我。”

拉扯中,吴大鹏的金项链丢了一截。当时吴大鹏也想过请律师打官司,“联系到一个,律师费要6000元,也要折腾两个月,停车费一天就48元,还不如交罚款。”十天后,他交了一万块罚金,把车开回,“没车做不了生意,损失更大,但这口气咽不下啊,我在执法大队门口守了两天,堵拦车那小子,当时就想弄死他,后来我媳妇怕出事,把我在家里关了几天。”

至于钩子和执法部门的关系,《南都周刊》记者去年调查时,奉贤区一位前钩子头罗雄透露,是一种松散的关系。执法部门知道大多数钩子的名字,对于骨干钩子,则将其身份证复印件存档。平时,钩子头通过电话管理他们。每当执法大队有抓车任务时,先确定好地段,再由钩子头带着钩子,前去踩点,再和执法人员商定具体地点。

据罗雄透露:钩子每钩一辆车,500元奖励中,大头归钩子头,出手的钩子可分两到三百。一个成熟的钩子,月收入少则三五千,多则五六千;钩子头则可年入十几万。而执法部门,一辆车罚款1万元。

由于被扣车辆甚多,浦东新区甚至出现了帮人“捞车”的行当。《南都周刊》记者联系到一名据被扣司机说可以帮忙“捞车”的人,对方在询问了记者的来意甚至籍贯后,表示自己和南汇区城市交通行政执法大队某大队长“关系很好的”,但要看过罚单才能谈价钱。

郝劲松的特快专递

10月18日,远在北京的郝劲松将19封邮政特快专递,寄往上海18个区县的建设和交通委员会以及上海市交通行政执法总队,依据《中华人民共和国政府信息公开条例》,申请下列信息公开:

从2007年至今,共查获“黑车”多少辆次?罚没款金额多少?上交财政的金额多少?财政返还的金额有多少?上海市交通行政执法总队每年下达的罚款指标是多少?有多少位“有正义感的社会人士”假扮乘客配合查“黑车”?对其相应的奖励有多少人次?奖励金额有多少?“乘客”在接收奖励钱款后是否写有收条并签字?

郝劲松认为,“倒钩”是“栽赃式执法”的典型表现,与行政执法的正当性不相符,必然导致政府权威及其公信力的丧失,危及社会道德、诚实信用及公序良俗。

而面对着官方一再否认钩子的存在,以及过去若干类似诉讼的败诉,张军很是纳闷。特别是,自10月中旬以后,张军感到上海一些报纸的风向开始变了,他感到越来越大的压力,甚至觉得,有人经过各种渠道调查他。

同样受到打击的还有孙家兄弟。10月20日上午,浦东新区相关部门对外公布:“孙中界涉嫌非法营运行为,事实清楚,证据确凿,适用法律正确,取证手段并无不当,不存在所谓的‘倒钩’执法问题。”

孙家兄弟闻讯后,“我们当然都很气愤,但想想也在意料之中,现在希望全社会都能看到我们。”

前一天,张军和记者谈话时,提起 9月8日元江路口的监控录像。“闵行城市交通执法大队刘大队长在电视上说我招手拉客,如果调一下录像,就能证明我不是。”那个路口,一幅大型世博广告让人印象深刻:城市,让生活更美好。

10月20日,郝劲松通过电话查询,确认19封邮政特快专递,已寄到上海各区县交通部门。按法律规定,各单位将在15个工作日内答复。 (本文来源:南都周刊 ) 宋倩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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