到了火车站，我当即就被一年一度的“大场面”震了个瞠目结舌：人山人海全是人啊，甭说进售票大厅了，想在百亩见方的诺大广场上找一“立锥之地”都是天大的难事。梦想着售票窗口服务员快快对我“拈票一笑”，果不其然，教书人体验了一把周老夫子的“可远观而不可亵玩”。

    而地球人都知道的：国人素无排队的习惯，于是乎或三五挤成一堆，或六九围成一团，瑟瑟寒风中，婴孩啼哭声有之，翁妪干咳声亦有之。坐在臃肿蛇皮口袋上的多半是农民工兄弟姐妹们，一群背着大号书包、貌似活力十足实则是冻得发抖的年轻人，显然“中国未来的主人翁”是也――很可能我的学生亦在其中。“残兵败将”之景惨不忍睹也好，恻隐之心撩我悲戚也罢，总之我是郁闷得不忍再看了，再加上求得一票遥遥无期，作罢，旋即返。“年年过年，年年难过；年年回家，年年难回”，回去的路上――我心有所感白得了这副“春联”，阿Q一下，倒也幸甚。

    然而，接下来，我的郁闷却进一步变成了悲痛。一不小心打开电脑，复鬼使神差地看了两则与铁路运输相关的新闻，几乎陷身悲痛的海洋。一是当日《京华时报》报道说，“昨天（14日）凌晨4点左右，在北京西站两出站口内，两中年男子先后猝死其中。急救人员称二人可能是突发疾病，但具体原因还需进一步检查。”虽然之前已得闻“老汉猝死杭州城火车站”（1月8日东方网），但笔者还是禁不住为此“前死后继”猛地心底一颤，几近潸然。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，去年也是这时，节丧生的至少有一名安徽师范大学外语学院的花季女生，化名曰“冷静”。不待言，究竟死过多少人，迄今是无“史书”可考的，但还有多少人将在铁老大的怀中“幸福”地死去，相信“喜报”仍会源源不断的。

    与这“坊间二民众之死”恰为互文，另则报道说的是“一官方酬答之词”。据人民网发布的消息称，“王勇平当日做客人民网强国论坛谈2009年春运，在与网友在线交流。”我腿脚不便，跑得慢了，很遗憾没来得及与王大官人一番剖腹相见的“交流”，但好在相关“问答帖”还在，我得一观。检索来去，我发现，其中当以大官人的“开场白”最为炫目，他说：“面对批评甚至愤怒，我们都能够理解，也有足够的心理准备”。琢磨着王大官人这句金玉良言，我教书人差点悲痛欲绝了。

    其一，昔日横鼻子竖眼之铁老大的威名如今是多少有点旁落了，但谁吃饱了撑的才“犯贱”跟诸君“批评甚至愤怒”？其二，宣称“能够理解”，这是句人话，且貌似姿态甚高，然则“也有足够的心理准备”作何解呢？心理防线强大了？习以为常了？宠辱不惊了？铁了心地依旧故我了？再也不怕挨骂了？与尔等“足够的心理准备”相对应，民众这厢是否也要加强心理准备才好？准备着对“一票难求”见怪不怪、喜闻乐见？准备着对“百般猝死”争先恐后、你争我抢？准备着年复一年像畜牲一样被装箱托运，回家的心酸洒满一路，甚至就此奔赴黄泉？

    忍无可忍，请原谅教书人指天指地一声长叹：铁老大，我敬爱的老大，你脸大――囊中羞涩的“穷鬼”我们仍毕恭毕敬地承认这一点，你心胸也大――我们“批评甚至愤怒”你“都能理解”且“也有足够的心理准备”，但说一千道一万，你何时不再是我们心中永远的痛？何时才能带给我们一场真正和谐的春运，而非年年不变人慌马乱，一场、再一场、又一场可耻的“中国式灾难”？！

    我的这“自言自语”老大自是没有应声，即便听见了，恐怕也不会更不敢应声，于其而言，或许跟“赵家的狗又叫了起来”并无区别。我们姑且自己自勉或“自慰”之吧：心悲归心悲，千万别心灰。据说，建国后，尤其是新时期以来本国的铁路事业已经实现了“历史性的发展”。也据说，几年前我们的铁路铺设长度已经“里程碑”地达到了“人均几厘米”的吉尼斯长度。还据说，业已上马的“4万亿财政蛋糕”将“主要投向民生与基础设施建设”，那么，我们不妨就此抱定“之如绝望”的希望：会否顺便“贿赂”一下铁老大，让它带我等“穷鬼”们早日平安回家过年，不至于天各一方、望家兴叹，更不至于天人永隔？